第一百三十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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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四章
康熙頗為感性, 他不是個心腸冷硬的帝王。
何況，此刻情緒驚恐的人，是他的親兒子。
是從牙牙學語到初入學堂, 他一點兒一點兒教大的孩子啊。
康熙緊緊抱住胤禛：“胤禛啊, 你難道要學著你皇額娘, 一樣棄朕於不顧嗎？”
“汗阿瑪, 皇額娘不想見兒子。額娘也不要兒子。您現在也要趕走兒子，讓兒子出宮。兒子就這樣遭人厭棄嗎？”胤禛黑黝黝的眸子，有些木楞。
他眨眨眼睛，眼睛酸痛的想要流淚，卻一滴眼淚都流出不來。
胤禛閉上了眼, 眼睛好痛啊。
康熙卻誤會了胤禛的反應, 以為胤禛是哀莫大於心死。
“傻孩子，你是朕的兒子, 朕怎麽會不要你。你皇額娘和額娘，也不是不疼你。她們只是一時繞不過去彎。你皇額娘臨終前，對朕說，她一生沒有對不起過任何人，唯獨對你有所歉疚。可是, 她是生病了，胤禛你能理解她的吧？”康熙道。
胤禛抿抿嘴，點點頭：“皇額娘對我有養育之恩，額娘對我有生養之恩。沒有兒子指責母親的道理，唯有當兒子的做的不夠好。”
“胡說。你才多大。而且, 你做的好不好, 不是由你自己說的，朕說你是孝順至極, 是極好的孩子。”康熙道。
胤禛睜開眼，雙眼充滿希冀：“真的嗎？汗阿瑪？您不騙兒子？不是兒子討人厭？”
“休要遇事就自我厭棄。朕的皇阿哥，天下毓秀所化，處處都好。朕喜愛你，你的兄弟們也喜愛你。你的長輩們，對你亦是多有誇讚。你無一處不好，你是朕最優秀的皇子。”康熙道。
胤禛小聲道：“您最優秀的皇子是太子二哥。”
康熙一拍頭，為了哄四兒子，他一時忘了太子。
康熙道：“太子是太子，皇子是皇子。”
行吧，你是皇帝你最大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。
胤禛道：“汗阿瑪，兒子真的要離開您嗎？兒子可以不走嗎？我本來就是在阿哥所裏住著，額娘不願意養我，我就逢年過節去給額娘磕個頭再回阿哥所。沒什麽區別的。我已經長大了。”
“你成婚了嗎？”康熙道。
胤禛搖搖頭。
康熙道：“那你有自己的俸祿了嗎？”
“阿哥的例銀算嗎？”胤禛小心翼翼道。
康熙道：“那算朕給你的零花錢，是孩子才有的零花錢。你既沒有成家，也沒有立業，哪裏來的長大了。”
“你大哥、三哥小時候也曾在宮外長大，如今你去宮外小住，不會有人借此多言。”康熙道。
沒有人說嘴才怪呢。
大阿哥、三阿哥是一出生，就送到宮外養著。那是宮裏怕養不大孩子，所以送出去信任、有養兒經驗的臣子家，讓幫忙養育皇子。
胤禛都這麽大了，再過幾年就能娶妻的年紀，到宮外臣子家住，算什麽意思。
從未有過的先例。
“汗阿瑪，大清皇子不可隨意出京。”胤禛道。
“律法記得挺熟。不錯，沒哭壞腦子。不過，還是有點兒傻了。大清皇子不可隨意出京，但是你是朕命令出宮休養的。”康熙道。
胤禛還想再說，康熙瞪著眼道：“你這小子怎麽回事？往日天天想著念著歲歲，恨不得插著翅膀每天能從京城到廣州飛個來回的。今兒倒是推三阻四的。難道是不想要媳婦兒了？”
“朕擇日給你和歲歲下賜婚聖旨。到時候，你就帶著訂親的聘禮去廣州，住進鄂倫岱的副都統府。好好孝順你未來岳父岳母。朕原本打算讓鄂倫岱明年調任回京，再升一職。你下個月出發，明年跟著一起回來。一年的時間，耽擱不了學業，也生疏不了你的兄弟感情。”
“胤禛啊，朕不想讓你觸景傷情。你皇額娘就是心脈受損，心病難醫，郁郁而終。你小小年紀，莫要也如此。朕在宮裏，會勸解你額娘，不要被往日的恩怨所困住。是是非非，都隨著皇後病逝到了地下。你對她有孺慕之心，她也應當慈愛於你。”康熙道。
康熙望著胤禛與自己相似的鳳眸。
他恍惚回到自己小時候，那時候汗阿瑪的眼裏，也只有董鄂妃所生的兒子，並稱皇四子為他之第一子，祭告天地、群臣相賀，還為此大赦天下。
而他，皇四子的哥哥，汗阿瑪的第三個兒子，卻沒有得到汗阿瑪的如此喜愛。似乎他們都只是愛新覺羅家的皇子。而董鄂妃生的，才是汗阿瑪的兒子。
孰親孰遠，那時候才三歲的他，就感受過了。
可惜，他那位弟弟命薄，撐不起那麽大的福氣，生下來幾個月後就夭折的。若不然，如今這個皇位，他別說坐了，想一想的資格都沒有。
康熙因為小時候不受阿瑪重視，備受冷待，而在自己成為阿瑪後，給他的孩子們充盈的父愛。
即使最疼太子，但是對其他孩子也一樣重視疼愛。
如今的胤禛，和那時的他，所經歷的如此相像。
德妃對胤禛所說的那番話，和先帝所說的“皇四子乃朕之第一子”，也意義一模一樣。
康熙代入自己的經歷後，對胤禛就更加心疼了。
人的悲歡不相通，唯有自己經歷過，才能有所感同身受。
康熙現在恨不得把一切好的都給胤禛，並且告訴胤禛，他很疼愛他。
就如當初年幼的康熙，希望有人抱著自己，告訴他，他有人疼有人愛。
其實，也是有人這麽做的。
康熙臉色微暖，當初大舅舅知道後，立馬讓大舅母入宮看望額娘。給額娘，給他撐場子。
如果不是皇宮不能硬闖，大舅舅當初恨不得他自個兒進宮來看他吧。
“胤禛，你去了廣州，對鄂倫岱和鄂倫岱福晉不可耍阿哥脾氣，在你表兄、表弟面前，也以兄弟相稱，莫要論身份尊卑。”康熙道。
胤禛道：“汗阿瑪，您太過高看兒子了。那是兒子的舅表叔和舅表嬸，兒子哪裏敢不敬長輩。”
“不止於此吧。最主要的是，上門的毛腳女婿，得好好表現，不能得罪媳婦兒的娘家人。若不然，小心你沒媳婦兒哦。聖旨嘛，說不定也是能違的。畢竟是朕的母族，小事上可以轉圜。”康熙打趣道。
“不會的。佟家上下忠君愛國，汗阿瑪的聖旨只要下了，他們再不願意，也不會違背的。”胤禛道。
這話康熙聽著舒服。
沒錯，他的母族就是這麽的不恃寵而驕，對他忠心耿耿，一心向著他。
康熙拿起臉帕，浸濕在旁邊放了好久，重新又換了一盆的熱水的洗臉盆裏，絞了半幹後輕柔的擦著胤禛的臉。
“瞅瞅這臉，哭的眼睛腫的像池塘裏的青蛙一般。”康熙取笑道。
胤禛閉著眼睛，翻了個白眼。
溫熱且柔軟的帕子，敷在臉上，不僅緩解了眼睛的疼痛，也安撫著不安的情緒。
胤禛仰著頭，任由康熙仔細的給他擦著臉。
能被汗阿瑪伺候，多難得的經歷啊。指不定這輩子就這一次呢。
得好好感受。
“汗阿瑪，您也擦擦臉。”胤禛記得康熙進屋看到他時，兩行眼淚哭的十分厲害。
不知情的，還以為他怎麽了呢，才讓汗阿瑪哭的那麽慘。
康熙把給他擦過臉的臉帕，放在水盆裏，隨意的搓了幾下，又擰了擰，然後給自己擦著。
胤禛驚詫的張大嘴：“汗阿瑪，這是兒子剛才用過的啊。”
康熙不以為意：“那又怎麽了？你用過了，又不是就有毒了。只是擦了個臉而已。朕看你臉上幹幹凈凈的，不像是之前有鼻涕沒擦幹凈的樣子。難道你其實流了鼻涕，但是沒擦？”
胤禛立馬炸毛了：“汗阿瑪，兒子不是那樣不講幹凈的人。兒子才不會讓臉上糊鼻涕。”
“那不就行了。你是朕的親兒子，不是撿來的。當阿瑪的，沒有嫌棄自己兒子的道理。”康熙道。
胤禛感動的淚眼汪汪，原本哭不出來的眼淚，在康熙這聲話裏，又想哭了。
胤禛委屈巴巴的看著康熙，雙手環抱住康熙的腰，悶聲悶氣道：“汗阿瑪，能當您的兒子真好。我一定是上輩子積了好大的功德。”
康熙慈愛的輕輕撫摸著胤禛的頭：“朕有你這樣的孩子，也是朕的福氣。”
屋裏一時間，滿是溫情。
一旁站著伺候的太監、宮女們，不舍不得出聲打擾。
但是，不打擾不行了。
太醫給胤禛開的藥，剛熬好端過來，得趁熱喝。等藥涼了，藥性減少不說，入口也味道也更難喝。
胤禛一聞到藥味，頭死死埋在康熙懷裏，拒絕喝藥。
“汗阿瑪，兒子沒事。兒子可以不喝藥的。兒子覺得自己身體可好了，您看兒子多麽的健壯啊。”胤禛道。
康熙捏著胤禛薄薄的肩膀，夏天的衣裳輕薄，想多穿幾件衣服，假裝胖乎點兒也不行。
“良藥苦口，胤禛是好孩子，也是懂事的小大人了，不會還跟小孩子似的，鬧著怕喝藥吧？”康熙道。
胤禛道：“汗阿瑪，您用激將法也沒用。您剛才哄兒子的時候，還說兒子是小孩子，只要被大人照顧就好。有事都是當爹當媽的扛著。”
康熙手捏著胤禛的後脖頸，像拎小貓咪一樣，把胤禛從他懷裏拔出來。
“好好坐著，朕餵你喝藥。”康熙接過藥碗，用勺子攪了攪藥汁後，舀起一勺子，吹了吹，送到胤禛嘴邊。
父愛如此深重，不能不領情啊。
胤禛屏住呼吸，喝了一勺。
康熙欣慰的笑著，又很自得。
瞧瞧，他是多麽好的阿瑪啊。
康熙慢悠悠的又舀起一勺，繼續吹了吹，再送到胤禛嘴邊。
如此往來三次，胤禛不張嘴了。
正享受著自己慈父表現的康熙，忽然被打斷動作。
康熙板著臉，這孩子真不經誇。
“汗阿瑪，這藥好苦。您還是讓兒子自己捧著碗，直接往嘴裏灌吧。這一勺一勺的餵，堪稱刑罰。”胤禛苦著臉道。
康熙不太信，補身體的藥，嘗一口無妨。康熙拿起勺子，抿了一小口。
胤禛看著康熙被藥苦到扭曲的臉，高興的露出笑臉。
康熙痛苦的表情，立馬恢覆正常。
他含笑看著胤禛：“看到朕也吃了苦湯藥，高興了？”
“沒有沒有。”胤禛連忙擺手，就是臉上的笑意，怎麽都下不去。
“行了，朕就是想看你笑一笑。小孩子，還是笑起來好看點。”康熙道。
康熙雖然有表情做作的成分在，但是那藥也確實苦。
康熙把藥碗遞給胤禛：“小心點兒喝，別燙著了。蜜餞梅子都給你準備好了，吃完藥立馬往嘴裏塞兩顆，能壓一壓苦味。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吧，所以要保重好身體。”
胤禛乖乖道：“兒子聽訓。”
“不是訓導，是關懷。”康熙道。
“是！”胤禛道。
胤禛雙手捧著藥碗，在康熙手中並不算大的藥碗，被胤禛端著，竟然和他的臉差不多大。
可想而知，那一碗藥得多多。
如果一勺一勺的餵，怕是能苦的嘴巴三天吃不下飯。唾沫裏都是苦藥味。
胤禛吹了吹藥，眼睛一閉，再次屏住呼吸，咕咚咕咚的把一大碗藥喝下去。
喝完之後，胤禛說了一句康熙未想到他會說的話。
“汗阿瑪，兒子只喝這麽一碗藥，就痛苦的恨不得失去味覺嗅覺。表妹從喝奶時就要喝藥，一直吃藥吃了那麽多年。該多難受啊。表妹的藥，應該比兒子喝的藥還要苦吧。聽說，為了不減藥性，表妹大多數時候喝完藥還不能吃蜜餞。”胤禛心疼道。
康熙怔了怔，他想起來德妃在乾清宮和他說的話。
“皇上為了一己之私，就要賠上四阿哥後半生沒有子嗣的結果嗎？皇上，您問過四阿哥嗎？”
德妃嘴上說著不關心胤禛，但是對胤禛還是有母愛的。否則不會在乎胤禛是否會有後嗣。
縱然他看歲歲千好萬好，但是在一個母親眼裏，最關註的永遠是自己孩子能不能好。
康熙沈吟片刻，道：“胤禛啊，你也是懂事的年紀了。朕問你，若歲歲不能孕育自己的孩子，你可還願意娶她？”
“莫要說由妾室生子，抱到歲歲膝下養的話。若是歲歲主動為你納妾，並願意如此就罷了。若是不願意，朕不會給你賜側福晉、格格，你也不得納妾。這是朕答應舅舅和鄂倫岱，求娶歲歲嫁入皇家的誠意之一。”康熙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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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熙頗為感性, 他不是個心腸冷硬的帝王。
何況，此刻情緒驚恐的人，是他的親兒子。
是從牙牙學語到初入學堂, 他一點兒一點兒教大的孩子啊。
康熙緊緊抱住胤禛：“胤禛啊, 你難道要學著你皇額娘, 一樣棄朕於不顧嗎？”
“汗阿瑪, 皇額娘不想見兒子。額娘也不要兒子。您現在也要趕走兒子，讓兒子出宮。兒子就這樣遭人厭棄嗎？”胤禛黑黝黝的眸子，有些木楞。
他眨眨眼睛，眼睛酸痛的想要流淚，卻一滴眼淚都流出不來。
胤禛閉上了眼, 眼睛好痛啊。
康熙卻誤會了胤禛的反應, 以為胤禛是哀莫大於心死。
“傻孩子，你是朕的兒子, 朕怎麽會不要你。你皇額娘和額娘，也不是不疼你。她們只是一時繞不過去彎。你皇額娘臨終前，對朕說，她一生沒有對不起過任何人，唯獨對你有所歉疚。可是, 她是生病了，胤禛你能理解她的吧？”康熙道。
胤禛抿抿嘴，點點頭：“皇額娘對我有養育之恩，額娘對我有生養之恩。沒有兒子指責母親的道理，唯有當兒子的做的不夠好。”
“胡說。你才多大。而且, 你做的好不好, 不是由你自己說的，朕說你是孝順至極, 是極好的孩子。”康熙道。
胤禛睜開眼，雙眼充滿希冀：“真的嗎？汗阿瑪？您不騙兒子？不是兒子討人厭？”
“休要遇事就自我厭棄。朕的皇阿哥，天下毓秀所化，處處都好。朕喜愛你，你的兄弟們也喜愛你。你的長輩們，對你亦是多有誇讚。你無一處不好，你是朕最優秀的皇子。”康熙道。
胤禛小聲道：“您最優秀的皇子是太子二哥。”
康熙一拍頭，為了哄四兒子，他一時忘了太子。
康熙道：“太子是太子，皇子是皇子。”
行吧，你是皇帝你最大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。
胤禛道：“汗阿瑪，兒子真的要離開您嗎？兒子可以不走嗎？我本來就是在阿哥所裏住著，額娘不願意養我，我就逢年過節去給額娘磕個頭再回阿哥所。沒什麽區別的。我已經長大了。”
“你成婚了嗎？”康熙道。
胤禛搖搖頭。
康熙道：“那你有自己的俸祿了嗎？”
“阿哥的例銀算嗎？”胤禛小心翼翼道。
康熙道：“那算朕給你的零花錢，是孩子才有的零花錢。你既沒有成家，也沒有立業，哪裏來的長大了。”
“你大哥、三哥小時候也曾在宮外長大，如今你去宮外小住，不會有人借此多言。”康熙道。
沒有人說嘴才怪呢。
大阿哥、三阿哥是一出生，就送到宮外養著。那是宮裏怕養不大孩子，所以送出去信任、有養兒經驗的臣子家，讓幫忙養育皇子。
胤禛都這麽大了，再過幾年就能娶妻的年紀，到宮外臣子家住，算什麽意思。
從未有過的先例。
“汗阿瑪，大清皇子不可隨意出京。”胤禛道。
“律法記得挺熟。不錯，沒哭壞腦子。不過，還是有點兒傻了。大清皇子不可隨意出京，但是你是朕命令出宮休養的。”康熙道。
胤禛還想再說，康熙瞪著眼道：“你這小子怎麽回事？往日天天想著念著歲歲，恨不得插著翅膀每天能從京城到廣州飛個來回的。今兒倒是推三阻四的。難道是不想要媳婦兒了？”
“朕擇日給你和歲歲下賜婚聖旨。到時候，你就帶著訂親的聘禮去廣州，住進鄂倫岱的副都統府。好好孝順你未來岳父岳母。朕原本打算讓鄂倫岱明年調任回京，再升一職。你下個月出發，明年跟著一起回來。一年的時間，耽擱不了學業，也生疏不了你的兄弟感情。”
“胤禛啊，朕不想讓你觸景傷情。你皇額娘就是心脈受損，心病難醫，郁郁而終。你小小年紀，莫要也如此。朕在宮裏，會勸解你額娘，不要被往日的恩怨所困住。是是非非，都隨著皇後病逝到了地下。你對她有孺慕之心，她也應當慈愛於你。”康熙道。
康熙望著胤禛與自己相似的鳳眸。
他恍惚回到自己小時候，那時候汗阿瑪的眼裏，也只有董鄂妃所生的兒子，並稱皇四子為他之第一子，祭告天地、群臣相賀，還為此大赦天下。
而他，皇四子的哥哥，汗阿瑪的第三個兒子，卻沒有得到汗阿瑪的如此喜愛。似乎他們都只是愛新覺羅家的皇子。而董鄂妃生的，才是汗阿瑪的兒子。
孰親孰遠，那時候才三歲的他，就感受過了。
可惜，他那位弟弟命薄，撐不起那麽大的福氣，生下來幾個月後就夭折的。若不然，如今這個皇位，他別說坐了，想一想的資格都沒有。
康熙因為小時候不受阿瑪重視，備受冷待，而在自己成為阿瑪後，給他的孩子們充盈的父愛。
即使最疼太子，但是對其他孩子也一樣重視疼愛。
如今的胤禛，和那時的他，所經歷的如此相像。
德妃對胤禛所說的那番話，和先帝所說的“皇四子乃朕之第一子”，也意義一模一樣。
康熙代入自己的經歷後，對胤禛就更加心疼了。
人的悲歡不相通，唯有自己經歷過，才能有所感同身受。
康熙現在恨不得把一切好的都給胤禛，並且告訴胤禛，他很疼愛他。
就如當初年幼的康熙，希望有人抱著自己，告訴他，他有人疼有人愛。
其實，也是有人這麽做的。
康熙臉色微暖，當初大舅舅知道後，立馬讓大舅母入宮看望額娘。給額娘，給他撐場子。
如果不是皇宮不能硬闖，大舅舅當初恨不得他自個兒進宮來看他吧。
“胤禛，你去了廣州，對鄂倫岱和鄂倫岱福晉不可耍阿哥脾氣，在你表兄、表弟面前，也以兄弟相稱，莫要論身份尊卑。”康熙道。
胤禛道：“汗阿瑪，您太過高看兒子了。那是兒子的舅表叔和舅表嬸，兒子哪裏敢不敬長輩。”
“不止於此吧。最主要的是，上門的毛腳女婿，得好好表現，不能得罪媳婦兒的娘家人。若不然，小心你沒媳婦兒哦。聖旨嘛，說不定也是能違的。畢竟是朕的母族，小事上可以轉圜。”康熙打趣道。
“不會的。佟家上下忠君愛國，汗阿瑪的聖旨只要下了，他們再不願意，也不會違背的。”胤禛道。
這話康熙聽著舒服。
沒錯，他的母族就是這麽的不恃寵而驕，對他忠心耿耿，一心向著他。
康熙拿起臉帕，浸濕在旁邊放了好久，重新又換了一盆的熱水的洗臉盆裏，絞了半幹後輕柔的擦著胤禛的臉。
“瞅瞅這臉，哭的眼睛腫的像池塘裏的青蛙一般。”康熙取笑道。
胤禛閉著眼睛，翻了個白眼。
溫熱且柔軟的帕子，敷在臉上，不僅緩解了眼睛的疼痛，也安撫著不安的情緒。
胤禛仰著頭，任由康熙仔細的給他擦著臉。
能被汗阿瑪伺候，多難得的經歷啊。指不定這輩子就這一次呢。
得好好感受。
“汗阿瑪，您也擦擦臉。”胤禛記得康熙進屋看到他時，兩行眼淚哭的十分厲害。
不知情的，還以為他怎麽了呢，才讓汗阿瑪哭的那麽慘。
康熙把給他擦過臉的臉帕，放在水盆裏，隨意的搓了幾下，又擰了擰，然後給自己擦著。
胤禛驚詫的張大嘴：“汗阿瑪，這是兒子剛才用過的啊。”
康熙不以為意：“那又怎麽了？你用過了，又不是就有毒了。只是擦了個臉而已。朕看你臉上幹幹凈凈的，不像是之前有鼻涕沒擦幹凈的樣子。難道你其實流了鼻涕，但是沒擦？”
胤禛立馬炸毛了：“汗阿瑪，兒子不是那樣不講幹凈的人。兒子才不會讓臉上糊鼻涕。”
“那不就行了。你是朕的親兒子，不是撿來的。當阿瑪的，沒有嫌棄自己兒子的道理。”康熙道。
胤禛感動的淚眼汪汪，原本哭不出來的眼淚，在康熙這聲話裏，又想哭了。
胤禛委屈巴巴的看著康熙，雙手環抱住康熙的腰，悶聲悶氣道：“汗阿瑪，能當您的兒子真好。我一定是上輩子積了好大的功德。”
康熙慈愛的輕輕撫摸著胤禛的頭：“朕有你這樣的孩子，也是朕的福氣。”
屋裏一時間，滿是溫情。
一旁站著伺候的太監、宮女們，不舍不得出聲打擾。
但是，不打擾不行了。
太醫給胤禛開的藥，剛熬好端過來，得趁熱喝。等藥涼了，藥性減少不說，入口也味道也更難喝。
胤禛一聞到藥味，頭死死埋在康熙懷裏，拒絕喝藥。
“汗阿瑪，兒子沒事。兒子可以不喝藥的。兒子覺得自己身體可好了，您看兒子多麽的健壯啊。”胤禛道。
康熙捏著胤禛薄薄的肩膀，夏天的衣裳輕薄，想多穿幾件衣服，假裝胖乎點兒也不行。
“良藥苦口，胤禛是好孩子，也是懂事的小大人了，不會還跟小孩子似的，鬧著怕喝藥吧？”康熙道。
胤禛道：“汗阿瑪，您用激將法也沒用。您剛才哄兒子的時候，還說兒子是小孩子，只要被大人照顧就好。有事都是當爹當媽的扛著。”
康熙手捏著胤禛的後脖頸，像拎小貓咪一樣，把胤禛從他懷裏拔出來。
“好好坐著，朕餵你喝藥。”康熙接過藥碗，用勺子攪了攪藥汁後，舀起一勺子，吹了吹，送到胤禛嘴邊。
父愛如此深重，不能不領情啊。
胤禛屏住呼吸，喝了一勺。
康熙欣慰的笑著，又很自得。
瞧瞧，他是多麽好的阿瑪啊。
康熙慢悠悠的又舀起一勺，繼續吹了吹，再送到胤禛嘴邊。
如此往來三次，胤禛不張嘴了。
正享受著自己慈父表現的康熙，忽然被打斷動作。
康熙板著臉，這孩子真不經誇。
“汗阿瑪，這藥好苦。您還是讓兒子自己捧著碗，直接往嘴裏灌吧。這一勺一勺的餵，堪稱刑罰。”胤禛苦著臉道。
康熙不太信，補身體的藥，嘗一口無妨。康熙拿起勺子，抿了一小口。
胤禛看著康熙被藥苦到扭曲的臉，高興的露出笑臉。
康熙痛苦的表情，立馬恢覆正常。
他含笑看著胤禛：“看到朕也吃了苦湯藥，高興了？”
“沒有沒有。”胤禛連忙擺手，就是臉上的笑意，怎麽都下不去。
“行了，朕就是想看你笑一笑。小孩子，還是笑起來好看點。”康熙道。
康熙雖然有表情做作的成分在，但是那藥也確實苦。
康熙把藥碗遞給胤禛：“小心點兒喝，別燙著了。蜜餞梅子都給你準備好了，吃完藥立馬往嘴裏塞兩顆，能壓一壓苦味。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吧，所以要保重好身體。”
胤禛乖乖道：“兒子聽訓。”
“不是訓導，是關懷。”康熙道。
“是！”胤禛道。
胤禛雙手捧著藥碗，在康熙手中並不算大的藥碗，被胤禛端著，竟然和他的臉差不多大。
可想而知，那一碗藥得多多。
如果一勺一勺的餵，怕是能苦的嘴巴三天吃不下飯。唾沫裏都是苦藥味。
胤禛吹了吹藥，眼睛一閉，再次屏住呼吸，咕咚咕咚的把一大碗藥喝下去。
喝完之後，胤禛說了一句康熙未想到他會說的話。
“汗阿瑪，兒子只喝這麽一碗藥，就痛苦的恨不得失去味覺嗅覺。表妹從喝奶時就要喝藥，一直吃藥吃了那麽多年。該多難受啊。表妹的藥，應該比兒子喝的藥還要苦吧。聽說，為了不減藥性，表妹大多數時候喝完藥還不能吃蜜餞。”胤禛心疼道。
康熙怔了怔，他想起來德妃在乾清宮和他說的話。
“皇上為了一己之私，就要賠上四阿哥後半生沒有子嗣的結果嗎？皇上，您問過四阿哥嗎？”
德妃嘴上說著不關心胤禛，但是對胤禛還是有母愛的。否則不會在乎胤禛是否會有後嗣。
縱然他看歲歲千好萬好，但是在一個母親眼裏，最關註的永遠是自己孩子能不能好。
康熙沈吟片刻，道：“胤禛啊，你也是懂事的年紀了。朕問你，若歲歲不能孕育自己的孩子，你可還願意娶她？”
“莫要說由妾室生子，抱到歲歲膝下養的話。若是歲歲主動為你納妾，並願意如此就罷了。若是不願意，朕不會給你賜側福晉、格格，你也不得納妾。這是朕答應舅舅和鄂倫岱，求娶歲歲嫁入皇家的誠意之一。”康熙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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